-----------< 第五話 >--< 來不及的 >-
瘟疫之地的天空是一片靜謐的赭黃色。
鳥兒從不住在樹上,生命脈動的甜美聲音早已消聲許久。
捲過耳鬢,乾枯的風中帶著灰燼,帶著垂死大地的哭號
今天,還帶點血腥味。
"是誰?"
汗水從雙手被縛的男人身上滴下,他嘴唇抽動了一下
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吞了下去。 於是又聽見一聲皮鞭打中血肉的響亮聲。
"我的耐性不太多,我勸你在我還有點禮貌的時候說出來吧。"
於是,那怯懦的嘴角中擠出了一句話。
"是麥加拉恩˙˙˙"
"沒出息的廢物! 渾蛋!!!"
原本沉默在一旁的男人此時突然暴吼出聲,他後腦沾染著剛剛乾涸,暗紅色的血。
"不知感恩的膽小鬼! 毫無勇氣擔當的寄生蟲!!!"
又不知過了多久,紅色鮮血滴落皮鞭,士官閉上雙眼,重重的嘆了口氣。
傑考柏勉強睜著滿是血污的雙眼,充滿怨恨的瞪著眼前的冷血生物。
諷刺的是,這冷血生物跟他是同一個種族。
直到士兵們將木製品,家具的殘骸,能找到的乾柴,
全都堆疊在他的家人,整整二十多個呼吸著,心臟跳動著的活人面前
他就知道,時候要到了。
士官結束了他禱告般的平靜時刻
"傑考柏平民.聖光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關於卑劣不死族的行蹤。"
"卑劣˙˙˙˙˙我看過的卑劣事情可多了˙˙˙"
傑考柏冷淡的語氣中再也毫無顧忌,他腦後的傷口依然痛得像要裂開一般。
"傑考柏˙˙˙"
士官那毫無表情的臉上,吐出了像是無奈的語句。
"我會拯救你的靈魂,就算你會死於這個過程也無所謂。"
"說? 還是不說?"
接過一旁士兵遞過來的火把,像聖物一般的高高舉起。
"別問了。"
心酸的朝家人看了看,落寞萬千的長嘆一聲
"我不能對不起麥加拉恩大人。"
"士兵,我問你。"
男主人黯淡的說道,小孩的哭聲也聽不見了。
烈火已經燃起,士兵們都向後移了一步。
"如果,剛剛我跟你說了他們的去向,我猜你還會點火?"
士官愣了一下,不帶感情的開口。
"血色鐵律第一條。"
"與不死生物有任何關聯者,唯有死亡才能救贖他們的靈魂。"
"孩子們,爹地真的很抱歉。"
可憐的孩子,被濃煙熏的似乎暈過去了。
"只是,我們傑考柏家族全家性命,全給他們救了好多次."
"活在世上要尊嚴的,而他們為我們犧牲這麼多的同伴"
"絕對,絕對,不能再拖累他們了."
也不知孩子聽不聽的見,男主人苦笑的喃喃自語
"啊,真的對不起。"更顯蒼老的臉龐畫下兩滴男人淚。
也許當時,瘟疫早點把我們帶走,
就能跟麥加拉恩大人他們在一起了吧?
掙扎著向上,掙著最後一點空氣。
"還有,那個孩子."彷彿有個未完的使命,男人有些懊喪的抬頭向天
腳部已經沒有知覺了,天空變的灰濛濛的看不清楚。
"聖光保佑,千萬不要讓他這時回來..."
大火畫過有些詭譎的夕陽天,數道煙霧蓋住了背對農場的那座山丘。
也許是因為如此,士兵沒有看到小小的身影,一個悲劇中的大幸。
"喝...嘿!"
一個滿臉著急的小男孩,已經不知跌坐在泥地上幾次了。
在他眼前佇立的,是一座墳丘,上面深深的插著一把老舊的寶劍。
這是傑考柏家族的墓園,而那是在與天譴戰爭中戰死的傑考柏爺爺。
小孩再度站起,沒有拍拍身上的泥沙,他連氣餒的時間也沒有。
兩手緊握住寶劍褪色的劍柄,滿身大汗使勁的想拔出它。
"碰!"
乏力了一般,再度跌回地上,小孩已經愣住了
他的家人,在火堆中不知是生是死,他不能放棄!
可是他好累,沒人幫他,傑考柏老爹不在,他想哭...
"不行!我不能哭! 等等老爹會罵我的..."
用滿是泥巴的袖口插掉眼淚,不甘心的將手握回劍把上。
用力...用力啊!
"馬林爺爺,請放開您的劍!"小孩以幾近哭喊的聲音叫道。
"老爹他們在下面,壞人快殺死他們了...所以..."
"我需要借您的劍!我要保護他們!"
"碰!"
來不及了...為什麼我總是這樣?
說完就放聲大哭。
"嘿!"
一只厚實的手搭上小小的肩。
"不可以哭,男孩子不可以哭喔。"
那手掌少了點體溫,卻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抱歉,來晚了。"
小孩吸了吸鼻涕,抬頭望見那高大的身影
身後好幾個黑袍身影 身形一晃,全直奔下方大火而去。
"快!搭上我肩膀!"全副盔甲的戰士蹲了低
"嗯!"
戰士的重裝盔甲,彷彿絲毫不影響其移動一般,以急快的速度飛躍下山丘.
"可惡,恐怕來不及了..."
飛下懸崖的途中,戰士小聲喃喃自語道。
"不會的!"
小孩的耳朵最靈。
背上的小孩很倔強,擦乾眼淚,大聲吼道
"不會來不及的!老爹很強壯!比你還要強壯!"
"嗯."
戰士點了點頭,卻笑不出來.
越來越近的農莊,已經傳來刀劍互搏的打鬥聲
"是不死族!不死族來了!"
山脈那端的夕陽沉沉他最後的橘紅。
才過了一下下吧? 對直瞪著墓塚上劍刃的小男孩來說,時間有如靜止。
老爹,家人,全不見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有點寂寞,一點孤單,原本這時大媽應該已經準備好香噴噴的燉肉了吧?
奇怪,好想哭。
"嘿!不准哭!"
戰士用一只鎖鏈包附的手掌拍了拍男孩的背部。
"可惡!可惡!可惡!"聽到這句話,男孩卻忍不住淚水了。
戰士靜靜的看著他,幼嫩的臉頰皺緊著眉頭,淚水卻源源不斷的兩條流下。
"來."戰士指指墓塚,"去拔。"
"不行,我試過了.拔不起來."
聽此,小孩止住了哭泣,狼狽的用袖子拭著滿是涕淚的臉頰。
"唔。"
盔甲厚重的板層在戰士站起時框瑯作響,一只手套握住了寶劍。
只輕輕一舉,就彷彿聽見了地下石座的碎裂聲,寶劍頓時被拔出地面。
戰士將寶劍交到小孩滿是泥巴的小小雙手上。
"跟我們走,我就交給你這種力氣。"小孩的雙瞳在夕陽下閃耀著
"這樣,以後就不會來不及了。"
"嗯!"
小孩緊握著爺爺的寶劍
雖然戰士背光的身影讓他睜不開眼,彷彿看的見頭盔下溫暖的笑容。
"喂!"
小孩向面前的戰士伸出一隻小小的手
"我叫尼羅,你呢?"
戰士有些愣住了,隨即感到有些好笑的摸了摸男孩的頭
"不要瞧不起我!"小男孩生氣了。
自尊心很強的小傢伙,真有意思。
接過男孩的小手,結實的握了握。
"我,是莫崔蘭斯家族的麥加拉恩。"
"現任被遺忘者軍團的希爾斯布萊德督軍 - "
"我是個不死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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